总算把她弄回了宅子,白子苏长出了一口气。
太麻烦了,下次她若再闹,直接把她敲晕了扛回来吧。
她把行李放回睡房,发现青茗来时背上那长长的物事,正放在她的桌上。
拉开上面的布,竟是一架通体乌黑的七弦琴。
木色柔和光亮,一看便不是凡品。
“你会弹七弦琴?”
她很是惊讶。
“略懂皮毛。”
他很是谦虚。
她抹了一下琴弦,琴弦在她指下发出好听的嗞啦声。
还在容家时,有个姨娘也会弹七弦琴。
琴声如龙吟凤鸣,动人心弦。
常常夜深人静时,那琴声便传到她的屋子。
桂姨娘听着她的琴声,便知父亲在不在她处。
若是琴声悠扬婉转,那便是在的。
若是低沉悲凄,那便不在。
她想去那姨娘屋里看一下,是否如娘亲所说,却被拦住:“莫去,莫讨人嫌。”
为何她去了便是讨人嫌,她讨人嫌么?
她的手指勾了一下,琴弦颤动起来,诤地一声。
竟忘了给白子苏烧水,想必他又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。
青茗却端着水盆出来:“公子已经睡下了。”
白子苏果然已经好好地躺在被窝里了:“小崽子,如今把活都推给青茗了是么?”
她何曾推活给他,明明是他自己抢了她的活。
后院的灯仍亮着。
青茗坐在浴桶里,脖颈与肩胛白嫩光洁,比她的皮肤还有嫩滑,让她怀疑他是不是也是女子所扮。
可他胸前平平,分明是个如假包换的美少年。
见她过去,他倒是不客气:“还有些热水,一起洗了吧。”
你倒挺会反客为主!
还总是一副笃定的模样,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!
啪!
她用力地一拍他身前的水。
那水飞起来,扑到他脸上,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。
解气!
他抹了一把脸,眉眼湿湿,想发怒却又不敢,终是又微微笑:“阿熙......”
本小爷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么?
啪!
又来第二下。
飞起的水灌进他的嘴里。
他吐出一口水,未曾想到来的第一日便被旧人这么欺负。
可若是反抗了,闹到白子苏面前,他必会觉得是他不懂事,刚来便对旧人不敬。
忍着,忍着,莫中了阿熙的诡计。
“这是子苏哥用的桶,轮得到你吗?”
这臭小子,脚跟还未站稳呢,便想着跟她一个待遇!
青茗醒悟过来,原来她是介意这个,确实唐突了。
他赶紧站起身,她却惊叫一声转过身去,仿佛见了什么不该见的。
低头看看自己,全手全脚,并无异样。
什么毛病?他不敢问,飞快地披上衣服溜出去了。
真是讨厌,害得我要刷三遍浴桶!
等她忙完,万籁俱寂,满天星辰,约摸已是后半夜了。
自己的床上竟然躺了一个人。
青茗居然自来熟地睡到了她床上。
这是什么人哪!
问都不问一声,便睡到她床上。
她的床凭什么给他睡?
他睡了,她睡哪去?
她一扭头冲到白子苏床前。
他睡得正香,奈何她三摇两晃,只觉着半个梦生生被她摇醒。
不过还好她这次不曾趴他床边哭。
“怎么了?”
“青茗睡了我的床!”
就为这?
睡一下怎么了?
她的床也不算窄啊,挤一晚怎么了?
骄纵得看不清自己了?
“不睡你的床睡哪里?是我让他睡的。”
他不想理她,只裹紧了被子,往里翻了个身。
“让他跟福叔或阿生睡去,莫睡我的床。”
“青茗不肯。”
“那也不能跟我睡。”
这小崽子烦人得很。
“那你喊他过来跟我睡。”
“你是不是巴不得他陪你睡?”
这小崽子简直莫名其妙!
“那你让他睡哪儿?这会再理个屋子出来也太晚了。再说我这宅子只这么几间屋,没有多余的了。”
她一脸意难平,对这个答复实在不满意。
“行了,那你跟我睡。”
这总行了吧,这小崽子怕不乐疯了。
“不行!”
未曾料到她拒绝得干脆利落。
他只觉着一个头两个大:“小祖宗,你要怎样?”
“你让青茗跟福叔或阿生睡去。”
“他不肯。”
“那也不能睡我那儿。”
“那你让他过来跟我睡。”
“子苏哥你是不是巴不得?”
白子苏要疯了。
还睡不睡了?
他爬下床一把将她扛起来,像扛一袋沙袋似的,干脆利落地塞进被窝。
又往里推了推,随即在她身边躺下:“睡觉。”
她像是懵了,好一会儿不曾有动静。
他也便放心地睡了。
睡觉还是起来?桂熙在心里挣扎了一会,不知不觉地在这种挣扎中睡着了。
等睡饱了迷迷糊糊地醒来,听着屋里有人说话。桂熙从床上坐起来,看到青茗正侍候着白子苏穿衣。
他怎么抢了我的活?
青茗给白子苏穿好衣后,又蹲下给他穿鞋袜,神情专注虔诚,轻声细语:“公子,您抬一下左脚。好了,您再抬一下右脚。您的伤处如何了,还疼么?”
白子苏愉快地回道:“好多了。”
又是轻声细语:“公子您坐着别动,我去拧毛巾。”
“嗯。”
青茗轻快地站起,用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拧着湿漉漉的毛巾,水从毛巾里滴落到水盆,淅淅沥沥,热气腾腾。那条冒着热气的毛巾递到白子苏手里,他展开毛巾敷到脸上,叹了一声:“舒服。”
一主一仆便这样愉快地说着话。
“公子,我扶您到院里走两圈?还是想出去溜达一下,街尾有家牛肉汤店,那里的牛肉汤可鲜美了。”
“是么,什么时候有的,我竟不知。”
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,公子事务繁忙,不知也是难免的。”
“好,那我们便出去溜达溜达。”
青茗小心地托着白子苏的臂膀,两人便出去了。
说话声渐渐远了,消失了。
院子里又安安静静。
自始自终,两人未看她一眼。
是在做梦么?
桂熙左右一瞧,是白子苏的大床,摸摸身上的被子,光滑的绸面,柔软的里布,是他的被子。
摸摸身边的被褥,似乎还留着他的体温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,是这个穿着灰不溜秋麻布衣服像一只“耗子”的小厮桂熙。
下了床,院子里静悄悄的,书房里也没人。
走到自己屋,桌上自己的包袱和青茗的七弦琴都在,摸摸包袱里银子也在。
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。来了一个青茗,她昨晚和白子苏睡在一张床上。
然而现在,青茗站到了白子苏身边做了她的事,她什么用也没有了。
“阿熙。”前院传来白子苏的一声吼。
“在,子苏哥。”桂熙欢天喜地地冲出去,他还是想着我的。
“你给青茗整理个睡觉的床或屋子!”白子苏站在宅子大门口回身冲她喊道,“我和青茗出去走走,你把屋里打扫一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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