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xxi Yu 雨
除了我，他什么地方也去不了。
——天使与恶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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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声是静寂之声，这种声音比任何寂静都要让人觉得孤寂，令人感到从出生到死的那一刻有的只是孤独。
连绵的秋雨没有间断过，带着意犹未尽的意思持续了下来。几乎被陶空了的夏珥蜷在床上，宛如一只虾米。皮肤充血的症状已经开始消退，头疼也稍稍缓和。夏珥眯着朦胧的眼，蜷起的身姿与其说是为了缓解腹痛，更像是自我的保护。
滴答——滴答——滴答————
灰色的天空下，恶魔伸出了手，于是纯粹的水滴便落入了黑暗的手中。黑暗弯起了唇，什么也没有做地等待。
仅仅是，等待着。
***
请了一天的假，夏珥总算恢复到原来的样子，他露出与窗外形成鲜明对比的灿烂笑容，接受着同学的关心。
等同学们散去后，在不远处默视久许的邢影离走了过来。
“唷~真是大众情人呢。”黑发少女坐在了夏珥的桌子上，垂着头。“我来通知一句：这几天的排练取消。”
“哎？”夏珥有些吃惊地吐出一个单音。“可星期天就是嘉年华了，我其实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邢影离黑色的眸子锐利地注视着夏珥。“我是社长，我说了算。”
夏珥抬头与邢影离对视，眼珠如黑铅般无机质，让人看不出它的灵魂。他的唇角上挑着，好像真的一直在微笑。
“……我想演。”他轻轻地、仿佛叹息般地说了一声。
邢影离愣住了，她知道Angel对夏珥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，正因为知道，所以才更加不可置信。她很高兴看到青梅竹马终于肯从过去的诅咒走出来，然而她的直觉却告诉她，好像、好像并不是那样。第一次，少女感到了绝对的无措。
黑发的少年又笑了笑，凝视邢影离的眼中是满满的宠溺，他轻柔地复述道：“让我演。”
——因为，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，坏掉了。
最终邢影离还是答应了，勉勉强强地同意星期五和星期六最后排练两遍。
在黑暗也许会降临的星期五，雨依旧下着。排练完后，邢影离哒哒哒地跑去忙服装的准备了。夏珥背着书包下了楼梯，却在学生活动中心门口愣住了。
下着大雨，而书包里没有雨伞。
早上上学的时候雨难得停了一下，所以夏珥并没有注意书包中是否装着雨伞。他模模糊糊地记着似乎将雨伞塞进了书包，现在看来应该是被拿走了。
家里一向只有三把伞：爸爸的，妈妈的，还有弟弟的，属于他的第四把伞是他用打工的钱买回来的。既然弟弟的伞给了——
不经意间想起的银色身影让夏珥呼吸猛地一顿，似乎为了强制转移注意力，黑发少年死死盯着眼前的雨帘。
滴答——滴答——滴答————
“夏、夏珥？”
就在夏珥迟疑着准备向外走的时候，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叫唤，几乎被雨声淹没。夏珥回头，看见与他演对手戏的黎星芸正怯怯地看着他。
夏珥浅笑道：“怎么还没回去？已经放学很久了。”
“刚、刚刚被叫到老师办公室，所以、所以现在才出来……”少女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，一如既往的慌张和羞怯，她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问道：“夏珥，是、是忘了带伞么？”
“恩。”夏珥有些苦笑地摸了摸鼻子。“人老了，总是丢三落四。”
黎星芸连忙从包里掏东西，不一会，一把带着可爱图案的雨伞出现在她手里。“如果不介意的话，我、我们一起撑吧……？”
夏珥又望了一眼灰色的天空，视线停在少女红红的耳朵上，然后微笑。
“那就……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滴答——滴答——滴答————
黎星芸的家和夏珥的家在同一方向，只是夏珥的更远一些。伞不算大，刚刚好挤得下两个人。夏珥默默地将伞向少女那边偏移。雨将两人和世界隔绝，没有人说话，只听到单调的雨声不停地重复。
夏珥默默注视连成障壁的雨线，如果是平时，他或许会和黎星芸开开小玩笑。然而这压抑的灰色让他什么力气都没有了，只余下吞噬一切的空洞。
快要到达黎星芸家的时候，一路上沉默的少女开了口：“夏珥。”
夏珥微微侧头，看向低着头的黎星芸，因为角度的问题，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对方的表情。
“恩？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
夏珥愣住了，不是没有被同龄的女生告白过，只是此时此刻，在这个仿佛被灰色包围的空间中，早已失却力气的他粹不及防，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并不算熟稔的少女。
“……抱歉。”
黑发的少年张了张口，最终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，宛如害怕碰碎少女一般小心翼翼。
黎星芸颤了颤，她抬起头，露出一个让人心碎的笑容。
“……是邢师姐么。”她用的是陈述语气，仿佛早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夏珥沉默了。
直到路程的结束，夏珥将黎星芸送到楼下，他将手中的伞递过去，却被对方微笑地回绝了。
“先借给你，明天再给我吧……刚刚那件事不用在意，其实我只是想完成一个心愿……”黎星芸垂下了头，卷卷的长发流泻下来。“夏珥可能不记得了呢，你曾经对我说过‘凡事不管结果如何，只要笑着说：我尝试过了。’便可以了，所、所以我现在可以微笑了呢……”
少女小小地喘了口气，颤抖地压下了什么。
为什么会在此时奋不顾身地告白——是因为感觉少年仿佛是快逝去的光影？如果没有抓住这一次，便再没了机会。
“我、我会祝福你和邢师姐的，所以、所以……所以你不要再压抑自己了……”
夏珥晃了神，曾经他好像也从一个人那里听到过同样的语句。他叹息着，将伞放到了黎星芸脚边，摸了摸少女的头。
“……或许吧。”
这或许是那个问题的答案。
等黎星芸回过神时，少年早已在雨中，消失久许。
***
夏珥在雨中走着，暗淡无光的眼眸倒映着灰色。
或许他是喜欢着邢影离，但是绝对不可能幸福。黑发的少女耀眼得近乎夏日中最灿烂的艳阳，他用无比向往的目光追逐着她，却又一次次近乎残酷地被提醒着自己早已腐朽的内部。
再加上，黑暗早已在他身边蠢蠢欲动着。他不知道还能抵抗多久，那暗黑的诱惑……
少年的唇角带着腐朽的笑，在雨中同样地伸出了手。
快要……到极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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