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肇基还有些懵懂，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相比他，郑泰就聪明许多，他忙不失迭地向郑森拱了拱手：“殿下旦有所托，泰绝不言退。”
郑森抹了抹眼角，眼神中充满感激，而后看向郑肇基。
“大，大兄，哦，不殿下！”
郑森抚手落在郑肇基的肩膀上：“无妨，我仍是你的大兄，也仍是泰哥儿的弟弟。”
郑肇基脸上扬起了笑容，他重重点头：“大兄叫我做甚我便做，我们郑家岂能叫外人得势？”
郑森非常满意他的回答：“肇基言之有理！”
一时间，兄弟三人情义相合，利益相同，真好似金铁一般坚硬不可摧。
...
是弘光元年，二月末的时候。
南京依旧是银装素裹，春意迟迟未至，与去年不同，现在的南京城一派紧张气息，不知从何处起的三大案在出现后就传遍了街头巷尾，南京、苏州、扬州、松江、杭州等地皆有传言，在各地士子齐齐上接喧嚣，冲撞官府衙门，要求朝廷彻查案件，还天下一个清白之后，原本因为政见不合，排挤打压而下野致仕的东林、复社群贤们，此时也纷纷站了出来，他们背靠江南庞大的士人阶层，以一身白衣站在道德高地上肆无忌惮的向朝堂上的马士英、阮大铖及其党羽们宣泄着怒火。
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，离开了朝堂回到了熟悉的“乡野”之中，东林复社的一众大佬们顿时硬气起来，他们极力鼓吹彻查三大案是让弘光朝廷海晏河清，官民齐心的关键，在这群江南士大夫代表们的炮火猛轰下，南京的朝堂不得不对三大案加以最大的重视。
不过要说这帮东林复社的人都是草包，连党争都争不过人家，当然也可能是他们并没有与其嘴炮能力相匹配的军事力量作为支撑，所以尽管嘴上攻势无比凶猛，但在有四镇作为支撑，还有大义为招牌的马阮二人组面前，三大案这种把戏到底还是闹腾了一段时间，就转向对东林复社中人不利的局面去了。
苏州，常熟。
东林党魁，江南文人的代表钱谦益一身蓑衣在湖中垂钓，在他身后是一个窈窕淡雅，着一袭淡绿色马面裙，上身白色羊绒比甲的女子为其烹茶。
“唐王殿下去了镇江，呵呵，如是，你猜那郑芝豹如何对唐王的？”
“还要猜吗？江南谁人不知，镇江总兵本欲留唐王在营，谁料福建急报，南安侯解甲归田，将侯府事务交给了其子郑森打理，消息一传到江南，镇江总兵立马就将唐王送出了营，听江上捕鱼人说，唐王殿下狼狈的很呢。”
柳如是屈身坐下，唇齿轻启，说着话间将面前的茶点细细搅动起来，一缕缕清新可嗅的茶香随之飘出，正潜心钓鱼的钱谦益鼻翼耸动，闻见这茶香不禁笑口大开。
“哈哈哈，世事乱矣，乱矣，哈哈哈哈！”
他笑的非常大声，笑声从最开始的畅快渐渐变成了近似悲鸣的苦笑。
柳如是皱起柳眉，纤纤细手攀上老头儿的背脊。
“国事虽难，但正是建功立业，复起中兴的大好时节，公何不联络群贤，内劝皇帝，外抚军将，以安天下？”
身体随着船在水上微微晃动的钱谦益忽然僵硬不动，他缓缓转过头，一副失望的表情。
“朝堂已是乌烟瘴气，即有天纵之才，也难施展拳脚，我这身老骨头还想再活几年，如是，你就让我在姑苏终老，好吗？”
柳如是见状，脸上也有戚戚之意，于是不再言语，低头将已经烹好的茶水奉上。
“请饮这姑苏雨茶。”
钱谦益露出微笑。
“好。”
常州，武进县城。
唐王朱聿键正寓居在此，他此时的心情格外沉闷，连续几日待在府中不出，前来拜访他的常州乡绅名士都一一吃了闭门羹，最后拂袖而去。
这一幕看的一路从南洋跟着朱聿键来到江南的老管家无比揪心，他没敢奢望自家王爷能争取到江南士大夫们的支持，进而在日后可能到来的乱局中登基称帝，他只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，府上的开支用度所需的银两，就快要不够了。
没错，朱聿键虽然贵为唐王，但现在却窘迫的很，不仅是因为弘光朝只拥有南国半壁江南，且湖广、江北、闽粤都有军阀割据，能够收税的地方不多，需要粮饷的军阀却多，自渡江登基一来，弘光朝就是入不敷出的状态，为了筹集粮饷优先供给四镇，南京朝廷在各地大肆收税，除了四镇粮饷之外，余下的还要给皇帝使用，这几方瓜分下，本就没有什么银两可剩，哪里还能管得到之前的王爷们？
再者，朱聿键这个唐王，还和其他的王爷不同，他是坐过牢的。
因为崇祯朝曾起兵勤王，违反了“藩王不掌兵”的国规，朱聿键被崇祯打入了凤阳的皇室监狱，在高墙下过了整整七年。
直到朱由崧登基，他才被大赦出狱。
这样一位王爷在弘光朝的境遇应当可想而知，他本就和崇祯皇帝血脉不近，没有什么继承大统的机会，自然也就没人愿意与之交往，进而投资他。
一路以来，朱聿键的生活虽然不能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，但也绝对和王爷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。
而这种差距在来到弘光元年，郑芝龙任镇江总兵，带着郑家军队与战舰进入长江，驻扎在镇江后，迎来了一丝转机。
郑芝豹奉郑芝龙的命令一到镇江就连番上书，声明黄道周是有才有德的高士，并明里暗里的表明黄道周与郑氏之间的关系，其实不用他说，外人也能看出二者的关系。
在郑芝豹为代表的郑氏这股新的势力进入江南后，原本四镇独大的局面有所动摇，东林复社诸大佬们也因此而提前发起了三大案，朱聿键这个有抱负的王爷也看到了郑氏。
朱聿键本想着前往镇江与郑芝豹商谈些什么，郑芝豹也有所心动，但一切都随着福建传来的一则消息而破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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